第六十四章 狗血淋门-《王莽撵刘秀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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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王莽出寝经小风一吹,顿时觉得风清气爽。适才于殿内言语过激,句句犹似大刀剜心……杖国之年尚操持国柄,若非暮年心性坚忍,怎傲骄撑起整个帝国?思忖于此,愧悔连连,便颤颤巍巍张起面首,仰脸笑对那一盆凉月……两行清泪,无声自流……

      掩面痛责,细辨足下。不想前脚刚踏向墀阶,突被暗夜里袭来的一物撞了个满怀,连带甄寻手中的宫灯也撞飞了老远,“扑嚓”一声丢落在殿门槛前。只听那尤物惨呼一声,就软软瘫缩成了一团。

      听惨叫倒像是一介女流。王莽尤怕她伤得太很,就借着殿前的灯辉伸头去探,不想那人见惹了祸端,爬起身来沿廊就跑……有身旁甄寻一声断喝:“孔御侍!”不得已才放慢了脚步,生无可恋地垂下头来。

      “这是哪来的绿头苍蝇?平日观你颇懂礼仪,安汉公若有三长两短,怕你有九条狗命也难以保全!”

      王莽一听赶忙喝止:“驸马都尉莫要吓她,人若无伤,我便心安。”说罢上前捡了宫灯,递与甄寻搭脚便走,不知何为又勾头问她:“这不是典为少使的孔家公子?”孔毓连忙施上一礼,“翁翁见笑,正是奴家。”王莽听了温声笑道:“如今已是天家滕妾,又幸为御侍位同侍中,就莫自贬身家了。”孔毓听了垂首哑应:“翁翁教戒,多谢开恩。”

      试往阶下迈出了两步,不知此间想起了什么,便又勾头笑问道:“这慌不溜急的所为何事?”孔毓遂又惶恐起来,瑟瑟发抖地哑回道:“翁翁容禀,适才有京兆司于省闼急报,言讲大司马府邸遭人劫掠,血流成河矣……”王莽听闻几近晕倒,忙跳上墀台追问道:“说的甚么?”孔毓匆忙掩口道:“静园府邸,已遭洗矣……”王莽听罢未吱一声,瞬间往后瘫软了下来……

      东朝听报睡意全无,惊惶之余,泪已湿衣,连夜急召大司徒马宫、大司空甄丰以及执金吾、卫尉二将持甲上殿。待臣子们都一脸惺忪地伏拜陛前,太皇太后便急急叱责:“想必尔等已知晓静园祸事,天子脚下血洗府门,胆大泼天!如此大案竟无知无觉,尔等安敢渎职至此?”

      四人一听惺忪全无,惊悚之余挥汗如雨,忙一揖再揖讨告道:“臣等知罪,乞太后责罚!”东朝此刻已脸色刷白,萎坐榻前拭泪道:“此间责罚又有何用?京兆尹金钦正在勘验静园诸舍,游檄四处盘查过往。经内廷初拟适天字要案,便全权交由大司空吧!”大司空甄丰忙揖礼称喏,倒退八步,迅急出宫。

      太皇太后又倾身前对马宫言道:“游卿且于前殿主事,老太师如今年事已迈,不宜再置前台了。”大司徒马宫忙称喏领命。太后又嘱咐身披重甲的南北将军:“执金吾尹赏率北军五校,绕宫屯失,且沿途封禁十二城门;卫尉黄辅领南军重甲,诣禁建章等六宫各个四出钥门!”二位将军疾拱手遵旨,领命飞去……

    
  一时间京城诸处灯火通明,呼号震天。金甲澹澹,刀戟晃眼,人马铁蹄十里可闻……闾里的人家察有异动,便知京内出了大事,一扇扇小窗遂亮起灯火,门楣皆闻“吱呀”之声……

      甄丰领属吏及上千羽林,在西宫跃马赶到静园之时,但见周遭里外三层,已被京兆尹兵马团团围住。杀气腾腾刀枪乱闪,火把熠熠洞若白昼。

      甄丰与属僚于台前下马,与京兆尹金钦交接一番,便赶到静园门前仔细察看。但见两扇脱漆的门板被污血尽染,再顺流而下延浸丈余,所到之处浓血翻泡儿,腥臭无比。

      金钦忙向甄丰汇报:“事发于夜漏上十刻,有仇家趁值夜家丁疏漏之时,便大泼污血以辱门庭。后有仵作验为狗血,并非杀人越货事,所幸府内无有扰动,上下人财皆安矣!”甄丰抚髭点了点头,“那便最好!”扭头就命刘棻道:“侍中速回省中传报,人财无伤,叫太后放心!”

      刘棻得令翻身上马,扬鞭一策遂绝尘而去。甄丰又折身对金钦言道:“强人犯事也殊不易,长夜宵禁,定有录事。”金钦忙令身旁属僚呈上来几册的宵行录简,回禀道:“大人请看,夜半宵行录入者共泛一千三百七十四例,多半皆为称疾寻诊。”甄丰疾抽出一册抻览道:“天字案犯,定出其内。”说罢又轻轻放回原处,随手一拍询问道:“今宵府门何人当值?”长公子王宇忙攒袖揖道:“乃王常、王力!”说罢将二人邀到了跟前。

      二人见是公侯亲鞫,一时吓得魂飞魄散,忙双膝一跪抖动不止。甄丰见了哑笑一声,便声如温玉翻眼道:“尔等可知犯了何罪?”二人赶忙哭央道:“君侯饶命,君侯饶命!”照地又磕砸了十几个响头。“天字要案,染者皆罪。”甄丰说罢撩袍半蹲,“除非你能供出犯主,不然尔等怎脱干系?”

      王常一听就迅急辩道:“大人冤枉——那时小的与王力兄弟,正于门房内饮酒提神,忽听门外似有响动。当时风起也无在意,后听戌犬汪汪乱叫,又有污气鲜腥扑鼻,我等忙操上腰刀推门乍看,方见有人闪跳而过,眼前污血泼洒了一地。待追入林间没了踪迹,便忙赴寺署报与官家……”

      甄丰见二人埋首痛泣,也颇为作难,就唉叹一声哑问道:“可知那强人身形特征?”王力赶忙抢答道:“回君侯话,那贼人短腿、不高,虎背熊腰,倒是极像……”说罢勾头怯看了一眼,又极难为地猛搓掌心。

      王宇倜傥地往前一站,桀笑如花地摇扇问道:“可是像我?”“不不不,”王力急急摇手道:“公子见笑,哪有强人祸害自己?”一旁金钦急不可耐,便扯开嗓门儿恐吓道:“你倒是说呀,极像哪个?”王力不由浑身颤道:“跟公子内兄……内兄吕宽,倒像是一对孪生兄弟!”王宇听了收扇轻哼,王力急忙垂下头去。

      “公子得罪!”甄丰起身吩咐金钦:“看录事可有吕宽名姓,几时录入?”金钦听罢忙命人翻找,少顷便有一属吏拱手报上:“夜漏上九刻,吕宽曾于安门盘点驾车投医。”甄丰听了抚髭大笑:“这便对了,安门至此三百余步,来去时辰不足刻余。”说罢于枫林桩旁解缰上马,扬起鞭筴大喝道:“羽林且听尹台调度,我先回宫报与司徒!”回头又与金钦嘱道:“此案暂交贵署督办,武库诏狱共鞫谳吧!”不待金钦拱手领命,甄丰就扬鞭策马而去……

      王宇惊见内兄此番惹了祸事,揣揣不安愣在了原地。待京兆尹兵马逐步撤尽,方战战兢兢回过神来,见王力二人仍跪坐原处,就命其回府邀王光前来。待王光一溜小跑杵于跟前,王宇便急急催促堂弟:“烦请速备一匹快马,抄近路小巷儿赶赴吕府。东窗事发,让他暂躲为兄私所,一俟时机逃命去罢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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